一个鲜为人知的乡村日本

原乡

2017年01月16日08:26  来源:信息时报
 
原标题:一个鲜为人知的乡村日本

一位日本学者,七十三年,四千个日夜,一生徒步十六万公里。他穿过荒芜的小径、进入人烟稀少的深山,走入一处处鲜有外人到访的村落,在篝火边、在溪边,在夜晚的小径和小屋门前,听那些掩埋在记忆中的故事。他走访许多遥远的村落,与那里的人们秉烛夜谈,记录下大量详实的资料。他将调查的经历写成《被遗忘的村落》,真实再现了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这本书成为了解现代文明高速发展前的日本与日本人的珍贵著作。

谈到日本,很多人第一时间可能想到的是丰田汽车、松下电器、索尼集团、东京的摩天大厦、快速便捷的新干线等等,似乎这就是日本的全部。当然,人所共知的是,日本是亚洲第一个步入发达国家行列的国家,其现代化程度之深之广备受瞩目。不过,如果能稍稍回顾历史,可以发现,日本的现代化之路,其实也不过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前的日本,尚属农业国家。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日本从农业国家转型为工业国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

《田野调查:被遗忘的村落》,一本深入探访乡村日本的人类学、民俗学作品。作者、日本现代著名民俗学家宫本常一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起,曾长期住在日本各地的偏僻乡村,和当地居民一起生活、劳作,体验其日常生活里的种种,用文字记录下一个鲜为人知的乡村日本,现代化宏大叙事遗忘的角落,自在而又艰难的存在。

江户时代至作者写作本书部分章节时期,乡村日本,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运行模式,亲属、性别、村社组织,在该模式正常运行的情况下,维持着乡村日本的稳定和团结。

比如村社的“寄合”制度,在讨论事关全村利益的事务时要求全部通过,“如果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再回到自己的小组继续讨论。”“这样的会议要召开两天,不分昼夜”,直至全部通过,这对早习惯“少数服从多数”、效率优先的现代人士,毋宁是一个思想上的冲击。

深入到村社“细胞”的具体家庭内部,可以发现,在长幼关系上,乡村日本不像城市日本,老者和年轻人之间,很多时候并不处于对立的状态。特定情形下,“通情达理的老年女性的想法和看法就成为年轻女性的人生指标和精神依靠。”有些“从第一线退下来,不再承担社会责任的老人”还会“从人性的高度”调解日常纷争。

在两性关系上,乡村日本中的男性和女性没有城市日本那般严苛,男女共同劳动,插科打诨,“一起唱歌跳舞,不问是否夜深”,关系自然。在特定的日子,男女还会唱互表爱慕的民谣。

乡村日本还有一些少为人知的习俗、仪礼,比如坐在板凳上慢慢插秧,插秧时唱歌谣、口说,盂兰盆会上学习民谣,老年女性群体不定期举行的参笼,“她们一到六十岁,都加入这样的圈子,时常这样参加参笼,或者在家里聚会,边吃边聊”。西日本还有“隐居”的风俗,即“到一定年龄成为老人后,他们就隐居赋闲”,作为参照,“而从东北到内陆地区,很多老年人依然掌握家庭的实权”,有趣的是,“在老年人有明确隐居赋闲想法的地方,老年人的作用也就明显”。

乡村日本最让人难忘的,恐怕就是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他们职业不一,有的是普通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经常还得面对干旱、洪涝带来的生存危机;有的则是演戏团体的成员,从一个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为不安定的生活前后奔忙;还有的是在海上、在山间漂泊的人,在幸与不幸之间挣扎谋生;另外还有识文断字且将一生奉献给乡村发展的“先知”、公仆,他们自己却穷困潦倒,比如高木诚一。正是他们的存在,使得乡村日本,让人倍感亲切温暖。

本书《后记》中,宫本先生写道,“即使同一个时代,很多事情也因地而异,这不是可以用先进和后进这样的形式简单地一刀切的,而且我们往往瞧不起旧时代的世界以及生活在比自己下层的社会里的人们,想怀有一种悲痛感,但难道不应该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本人着想吗?”

在现代都市中居住良久的人,看待乡村的眼睛,多少都带有猎奇色彩。殊不知,那些被遗忘、正在消失中的人、事、物,并非现代化进行曲中必不可少的调子,而是不可挽回的人类生活方式可能性和丰富性的消散。在这个意义上,宫本常一先生的《田野调查:被遗忘的村落》,毋宁是一曲乡村日本的挽歌。

宫本常一

日本民俗学家,曾任日本观光文化研究所所长。从1930年开始,他探访日本各地民俗,深入当地民众之中,留下了大量珍贵的文字记录和照片。他的研究对许多作家和学者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代表作有《被遗忘的村落》《栖居于山间的人们》《庶民的发现》《民俗学之旅》等。

(责编:袁蒙、陈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