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派閥政治”為何難以根除

隨著“黑金”丑聞持續發酵，日本自民黨內擁有45年歷史的最大派閥“安倍派”2月1日召開最后一次會議，宣告徹底解散。2月2日，自民黨開始著手對沒有被記入政治資金收支報告的議員展開詢問調查，包括會計負責人等被立案的安倍派、二階派成員，共計90人左右。在野黨方面則認為，自民黨內部調查無法確保公平性，因而持懷疑態度。“黑金”丑聞所引發的連環震蕩仍在持續，波及效應正在顯現。

金權政治本質集中暴露

去年11月，自民黨內曝出“黑金”丑聞。自民黨多個派閥為所屬國會議員下達銷售指標，要求他們出售政治籌款派對券。如果超過銷售指標，多出的資金將以“回扣”形式返還給議員。這部分資金將不在派閥收支報告和議員政治資金收支報告上登記，從而成為不受監管的秘密資金。東京地方檢察廳特搜部隨后介入調查。

自民黨執政歷史上的“黑金”丑聞屢見不鮮，但此次涉事官員級別之高、規模之大實屬罕見。有分析指出，此次“黑金”丑聞有三大特點：一是涉及金額特別大。按照《政治資金規正法》，此次丑聞中安倍派、二階派和岸田派應記而漏記的金額分別達6.5億日元、3.8億日元和3000萬日元，一名安倍派議員所拿的“回扣”金額甚至高達5000多萬日元。二是牽涉面特別廣。安倍派96名議員中絕大多數拿了“回扣”並未予登記，該派號稱“五人組”的集體領導班子和召集人、前文部科學大臣鹽谷立都牽涉其中，幾乎可以湊成半套內閣班底。三是性質特別惡劣。安倍派議員故意瞞報拿“回扣”是有組織的集體舞弊行為，不少當事人甚至將銷售收入直接納入私囊，此類事件若發生在一般企業，當事人會被開除甚至面臨被起訴入刑的風險。

對於“黑金”丑聞，岸田文雄起初試圖讓最先被曝光、吃回扣最多的安倍派承受輿論壓力，但進展並不順利，繼而不得不對此次丑聞共同承擔責任。1月19日，東京地方檢察廳特搜部以涉嫌違反《政治資金規正法》的罪名，對安倍派、二階派和岸田派時任會計負責人進行起訴。輿論認為，“這幾乎把岸田逼到了牆角”。

解散派閥“換湯不換藥”

相較於以前，此次自民黨內支持解散派閥的聲勢更大一些。但輿論更為關注的是，日本的派閥政治真的就此結束了嗎？此次解散派閥是否有助於解決政治貪腐等問題？

對於是否解散派閥，自民黨內部意見不一。一方面，包括前首相菅義偉在內，沒有派閥的資深議員們支持解散派閥，認為派閥政治已成為自民黨國會議員牟取金錢和職位的工具。但另一方面，沒有受到檢方調查的第二、第三大派系麻生派和茂木派則極力主張保留派閥，認為應該制定派閥活動的新規則。此外，作為自民黨內最大派閥的安倍派內部意見分裂，日本政治家、原安倍派成員福田達夫當即表示要建立新的集團。

岸田文雄則計劃設立“政治革新本部”來提高派閥的政治資金透明度，並針對派系政治集資及收取回扣問題制定改革中期報告草案，草案提出將把派系定位為“政策集團”，目的是與以往派系擁有的金錢和職位分配功能“徹底決裂”，禁止“政策集團”舉辦政治集資宴會和就閣僚人事等制作推薦名單或進行游說等。

日本共同社評論稱，草案表明自民黨並未下定決心全面廢除派閥，而是允許切斷“金錢和職位”職能的“政策集團”繼續存在。日本立憲民主黨干事長岡田克也批評該草案非常不徹底，認為這就是一場表演。有分析指出，“政策集團”可以理解為派閥的一種新模式。“政策集團”仍需由人運作，也需要領袖帶領，這實際上是派閥的延續。

事實上，派閥政治是很難徹底消除的。日本前首相、宏池會前會長大平正芳曾說過，隻要有兩人存在，就有不同意見，有三人就可能形成兩個派系。岸田雖然已脫離宏池會，但依然是宏池會的掌門人。在自民黨的派閥政治中，總裁不過是召集人而已，左右不了其他派閥，隻可以控制自身所在派閥，這便是日本派閥政治的真相。解散派閥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政治腐敗問題。隻要選舉需要金錢，政客就會撈錢﹔隻要權力政治存在，就會產生派系。

“對政治的不信任在不斷積累”

受自民黨“黑金”丑聞的影響，民眾對日本政治愈發感到不信任。《朝日新聞》1月20日、21日進行的民調顯示，72%的受訪者認為即使解散派閥也不能恢復對自民黨的信任。《讀賣新聞》的民調也得出類似的結果。有專家分析指出，由於政治和金錢糾纏不清的情況反復出現，“對政治的不信任在不斷積累”。日本政治能否改觀，現在正是關鍵時刻。

1月30日，岸田文雄在眾參兩院全體會議上發表施政方針演說時，就自民黨“黑金”丑聞道歉，稱願為恢復國民信賴進行政治改革。岸田文雄表示，今后計劃修正《政治資金規正法》，推進政治資金透明度和徹底合規等方面的改革，以恢復民眾對政治的信任。

2月2日，日本公明黨黨首山口那津男在國會參議院全體會議上稱，自民黨“黑金”丑聞嚴重背離民眾的認知，是不可容忍的。自民黨將提出怎樣的改革方案備受民眾關注。

日本中央大學教授三船毅認為，此次事件讓民眾對政治的不信任感大幅上升，這種不滿情緒並非一次性產生的。換句話說，即使今后受歡迎的政府上台，也無法輕易消除一直以來民眾不斷累積的不信任感。隨著因政治丑聞而不信任日本政治的人群不斷增加，整個社會對政治的不信任將會加劇，“不能一再重復負面歷史”。

岸田文雄擔任日本首相已有兩年多，是日本近35年來執政時間第三長的首相，僅次於安倍晉三和小泉純一郎。有評論指出，此次“黑金”丑聞對日本內閣支持率造成沖擊，岸田未來的執政之路可謂如履薄冰。

(光明日報東京2月4日電 本報駐東京記者 馬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