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婦”的故事:幸存者與日俱減 趕在零之前【2】

2017年07月26日10:42  來源:中國青年報
 
原標題:“慰安婦”的故事:幸存者與日俱減 趕在零之前

林愛蘭

片子裡全是大段大段日常生活“乏味”的鏡頭,看不出歷史的“大風大浪”。

與老人相處的時間越長,這個擅長拍攝“劇情跌宕起伏”的導演,越來越難開口要求老人講述“故事沖突”了,“她如果是我奶奶,我能問你是怎麼被強奸的嗎?”這個年輕的80后導演說,“其他東西都不重要了,首先得尊重她。”

機器就那麼靜靜地轉著,沉默、平靜、瑣碎的日常被裝進了片子。鏡頭掃過海南的酷暑、桂林的秋葉、太行山的飛雪,時光不斷流逝。

無聊不就是他們的真實狀態嗎?為什麼要假裝熱鬧?

一把把菜刀、水果刀、鐮刀,挂在當時89歲的林愛蘭的房間裡,長的、短的,鋒利的、鈍的,這名慰安婦老人用各式各樣的刀隔絕了自己和外界。

曾有媒體報道:林愛蘭在抗戰時期被日軍抓進慰安所被強奸,一生無法生育,之后加入“紅色娘子軍”上陣殺敵。幾十年后的今天,林愛蘭被仇恨籠罩,她做夢都在“砍日本鬼子”,家裡挂滿的刀則是准備用來和日本人決一死戰的。

導演郭柯找到這位老人時,老人獨自住在養老院的小房間裡,海南的氣候潮濕悶熱,她卻一個禮拜不換衣服。鏡頭一點點拉近,再拉近,這個逼仄的小房間裡,成群的螞蟻從床上經過,老鼠屎散落在枕頭、盆子、櫃子的各個角落。

郭柯問老人,為什麼要挂那麼多刀?

“因為小偷很多,他們如果來偷東西,我就拿刀砍他們。”端碗米飯都會顫顫巍巍的林愛蘭很認真地回答。

沒有控訴、生活平靜、難見眼淚,當了十幾年副導演的郭柯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更真實的慰安婦。

當鏡頭轉移到幾千公裡外的山西太行山,平靜無聊仍佔滿了畫面。李愛連老人是難得的“話匣子”,她挨個問攝制組成員都是哪兒的人,還和年輕人討論衣服的款式。老人每天生活的大事是喂貓,村裡大大小小的野貓都會在飯點湊到這裡,老人邊撒貓糧邊和兒媳婦討論,“這貓腰粗了,怕是快生了。”

郭柯想找到慰安婦老人應該有的“特征”,可相處越久,老人越親切,每天看到自己就問“吃了嗎”。鏡頭裡,歷史仿佛隻停留在她們布滿皺紋的臉上。

鏡頭不斷拉遠,李愛連靠在炕上安靜地看電視,幾個小時一晃而過。郭柯坐不住了,他搞不懂,“這些老人真的經歷過那些事情嗎?”

鏡頭掃到海南的農村,慰安婦幸存者李美金和全村的老人在榕樹下乘涼。郭柯透過鏡頭看過去,老人的面孔都太像了,“都那麼平靜、蒼老”,他找不出哪一位才是慰安婦幸存者。

鏡頭還抵達了湖北孝感的農村,背井離鄉的韓國人毛銀梅在中國生活了70余年,她不像“被國仇家恨籠罩”的老人,時間似乎稀釋了一切。當時年過九旬的老人,隻依稀記得幾句韓語,她的日常是搬著小板凳,靠著牆壁,靜靜地發呆。一旁,重孫們正玩著電子游戲。

她悄悄跑到地裡干活,可是,她太老了,老到已經扛不起鋤頭、背不起麥子了,她對著鏡頭揪自己的手背和臉頰。老人的皮膚很鬆很干,“沒有血了,活久了活久了,是個廢人了。”

片子拍到尾聲,幾乎全是“無聊”的日常,還有老人的嘆息聲和笑聲,“這是一部關於慰安婦的紀錄片嗎?”郭柯很沒底。

(責編:袁蒙、陳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