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鐵路”叩問日本“良心”

那棵生長在峭壁間的大樹雖不粗壯，卻筆直挺拔，直到從20多米深的峽谷中探身而出，才以豐茂的枝葉去迎接燦爛的陽光。那是一棵生命之樹。每一位走進峽谷的參觀者，都不會忘記這棵從鐵軌與枕木夾縫中成長而起的大樹。它是被日本侵略者殘害而死的幾十萬戰俘和平民呼喚生命的象征。

感謝澳大利亞戰俘的后代，在當年的“死亡鐵路”(泰緬鐵路)線上建造了這座“地獄之火通道”紀念館，為后人留下了一段真實的場景。

“死亡鐵路”連接泰國和緬甸，長約415公裡。二戰時期，日軍為給侵緬部隊提供給養裝備，先后強迫30多萬戰俘和勞工修筑這條鐵路，成千上萬人被奪去生命。

“地獄之火”是對當年鐵路修建場景的准確描述。每當夜幕降臨，山谷叢林中就會透射出一片片幽靈般的昏暗燈光，那是徹夜施工的戰俘和勞工借著油燈和篝火在用鐵?劈石。他們每天被迫勞動10多個小時，有很多人因暑熱、霍亂、瘧疾倒下。每一塊枕木都凝結著鮮血與生命，平均每修1公裡，就有600多人付出生命。根據有証可查的紀錄，死在這條鐵路上的有英國人、澳大利亞人、荷蘭人、中國人、馬來人、泰國人、緬甸人、印尼人等十多個不同民族、不同國籍的戰俘與勞工。

在泰國工作時，我曾多次去過這個紀念館，也常在那裡碰到一些日本人。他們參觀完后，也會像其他國家的參觀者一樣，在留言簿上寫下對和平的祈願。但我更想知道他們內心深處的真實看法。這個用幾十萬不同民族、不同國籍平民和戰俘生命鋪就的鐵路，究竟是罪惡的鐵証，還是力量的象征？

我的疑問並非憑空而來。

紀念館的最后一塊展板上寫有這樣一段話：二戰結束后，有日本人把拆下來的鐵軌、枕木等運回日本，作為紀念品收藏，每年還要舉行紀念活動，並視之為“豐功偉績”。1979年，日本人把曾在這條鐵路上運行的一個火車頭運回日本，至今仍陳列在靖國神社的游就館裡，當做顯示日本工業化歷史成就的展品。

戰后，有兩種歷史觀一直在影響著日本人對侵略戰爭的認識。一是美國兩顆原子彈帶來的受害觀，二是“解放白人殖民地”，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帝國夢。如果說第一種認識為遮掩日軍罪行找到了借口，那麼第二種認識則是滋生軍國主義的土壤。將“死亡鐵路”視為勝利成就，暴露了當年導致日本滑向軍國主義深淵的思想根源，也折射出戰后一些日本人持續不斷的帝國夢沖動。

法國歷史學家安奈特·維奧爾卡在談到《給我的孩子講奧斯維辛集中營》一書的寫作原因時說，對於二戰中發生的一些事情，孩子們是了解的。但他們仍有不少疑問，這些疑問與作者本人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竟完全一致。比如，納粹為什麼要讓猶太人在地球上徹底消失？那些劊子手難道就不覺得他們有罪嗎？難道他們就沒有絲毫悔意嗎？

不知道那些在昔日侵略者施暴的戰場上豎起“慰靈”碑的日本人，那些走進“地獄之火通道”紀念館的日本人，以及那些在游就館裡看到那台來自“死亡鐵路”火車頭的日本人，是不是也會捫心自問？

不搞清楚這些問題，不讓后代清醒地認識這些問題，就一定還會有人將“死亡鐵路”視為勝利果實，還會把滅絕人性的罪惡視為值得炫耀的成就。